每一瞬的自己都并非自己。每一瞬的自己方成为自己。

曾几何时，我还期待，能和好朋友们一直在一起，携手相伴，风雨兼程。如今却懂得，每个人都只能走在独属于自己的泥泞小路上，时有交集，却终有告别之期。总有一些路，只有一个人走。

曾几何时，我于“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深信不疑。如今却明白，职业高尚之下，亦有人格贵贱之分。笼统称呼，笼统描述，契合于一个整体，却未必适用于其中的任何一个个体。

曾几何时，我笃定总有一些事物可以永恒亘古，它也许就在我们身旁，只是我们不曾发现。如今却知晓，从不变化的本就只有变化本身。而我们平日所以为的“不变”，不过是在共同加速度下的错觉罢了。

曾几何时，我以为宫斗剧中的心机谋略不过扎根生长于小说与影视之中，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所有的剧目都将毫无偏差地在距离自己或近或远的世界里一一上演。

……

这些年，变化得太多，我不知道用v“恒河沙数”来形容这些认识的改变之多是否恰当，但在如此沉重的心态下，着实无法再去“信手拈来”些更为合适的词语。

可是，假使可以做到的话，连我自己也会唾弃我自己呢。那般无情，那般草率，去轻而易举地否定掉不久前的认识，不久前的自己。

尽管，这种事，已经发生了太多太多次。从出生，到现在，从身躯，到心灵，我们无时无刻不沐浴在此等罪恶之中。

往前数，可以看见这样的自己——

率意，元气满满，神采飞扬。

看一两本书，爱慕上鱼玄机一样活得算不上逍遥却也着实逍遥得很的女子，爱慕上苏小小一般玲珑剔透断然决绝的女子，自以为是地去理解她们的行为，自以为是地写字。

不抗拒出门，不讨厌运动。对男孩子和女孩子一视同仁。很少有不喜欢的人，可以同大多数人愉快相处，少有冲突，也绝非忍让。

相信努力必有收获，认可自己的梦想，为之努力。

以及更多的，可以称之为“中二“的可爱行为。

再往前，还可以看见这样的自己——

盘坐在柔软的坐垫之上，身前平铺一本小书，有着彩色的图案，可以是白雪公主，可以是海的女儿，也可以是更多更多。我沉湎于这样的色泽，及其所附的文字，更迷醉于这些故事。并不华丽，但往往是人类内心最本真的幻想、渴望所化身而成。

那时候，不糊臆想有一束透窗的暖阳，不会臆想有一抹桌前的新绿，更不会臆想有一盏温热的清茶，仅仅是，静静地，触摸书页，感受彼此。将自己代为主人公，并为这种误伤的体验而欢喜不已。

那样的年龄，生活很简单，我情愿用“朴素”形容。所拥有的并不多，所见过的并不多。世界很小，心也很小。小而单纯。会郑重其事地去怀疑别人显而易见的玩笑话，但从未怀疑过生活的本质即是真善美。

不不不，或许这样的文字描述也是一种亵渎。彼时的自己，只是从不思考这些，从不必思考这些罢了。有容忍自己的亲人，有无须知晓性命萍水相逢即可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足矣。

或许，再去寻觅，我们可以看见更多，更多的“她们”，更多的自己。

可是，有些场景，永远无法熟视无睹，有些事情，永远不能习以为常。

所以，上面的所有，都成了我们割舍不了，却再也回不去的自己。她们都是那么的好，以吞食我们的怀念与遗憾而生，日臻完美，并且纯洁到让现在的我们自惭形秽。

以至于，哽咽无言罢了，只能怅然感慨，“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回不去的，那么纯粹。

而我们所跻身的现在，有总是复杂如斯，让我们难以看清别人，更无法参透自己。

自己也好，别人也好，鸿蒙也好，芥子也好，都是要去悟的。千遍万遍，或许笨拙的我们什么都抓不住，只有一如生时般的，赤裸裸的自己。

而在这过程中，我们会看得越来越多，知道得越来越多，不敢去信任得越来越多。

会发现：认识很多人，却绑不住；见过很多东西，却记不清。

会发现：喜怒哀乐终归于苦。悲伤深处空无一物。

嘛，长大，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当接触得越多，拥有得越多，渴求得越多，心就会麻木掉。而麻木到极致，或许亦是一种幸福。

因为所有的“有”，都是以“无”为基础填充而得的。

因为所有的“快乐”，都是用“痛苦”所支撑起来的。如同无死则无生，无论怎样的欢愉，都将以“空虚”作为死亡之躯。

快乐仅仅是组成我们的元素之一，尚且不能长久。那组成我们人体中的哪一位，又是可以永恒的呢？

每一瞬的自己都并非自己。

每一瞬的自己方成为自己。

一花一木一世界。一辈子的我，无数个须臾，又能照出多少个宇宙呢？

而成长，则又是另外一种难以探寻的力量了。它更像是一种命运的指引，贯穿无数宇宙位面，衔接无数个你我他人。从此方，渡向未知而又充满新奇的彼方。

仅此而已。